生命窟窿里的图像

 

文/莫非

 

▲「乔托、提香、林布兰是伟大的画家,而我,只是了解自己时代的大众艺人,尽一己之力来剥削大众。」这是七十岁的毕卡索苦涩的忏悔与告白。

 

艺术,到底是和画布上的图像有关?还是和艺术家的一生有关?

 

廿世纪的著名画家毕卡索,和乔治‧布拉克(Georges Braque)同为立体主义的创始者。

 

什么是立体派?就是打破传统只从一个角度来画人或物,只画出立体的一个面向;立体派则是从好几个角度去观察,把一个形体拆开,然后按照多种层面来重新排列组合。

 

呈现出来的图像,看似断裂、抽象,显然不是客观的写实,而是画家心中的主观意象。这样的断裂拼贴,某些方面,也更贴近现代生活匆忙、混乱、「断简残篇」的光景。

 

毕卡索在艺术史上的定位,主要就在这里。他画的,也许只是个人心里对这世界的体会和描绘,但谁能想到,他塗抹在画布上的,却是前所未有、呈现罪可以无数次破碎和变形的可怕力量。

 

▲好友举枪自尽,使毕卡索创作展开阴鬱的「蓝色时期」。

 

▲谁能想到毕卡索用立体派画风塗抹在画布的艳丽情妇,却呈现罪无数变形的可怕力量……

 

多情、多产也多罪?

 

毕卡索是相当多产的画家,一生留下五万多件艺术作品,包括绘画、雕刻、素描、印刻版画等,可能是有史以来作品最多的画家。但综观毕卡索一生,恐怕鲜为人思考的竟是:艺术,到底是和画布上的图像有关?还是和艺术家的一生有关?

 

毕卡索的一生画风多变,其绘画风格和他所走过的人生阶段和所交往的女人息息相关。1901年,他的好友卡萨吉玛斯(Carlos Casagemas)举枪自尽,使毕卡索的人生蒙上一层阴影,他开始使用大量蓝颜料来作画,展开了「蓝色时期」。呈现出一股强烈的忧鬱,例如21岁的《自画像》就充分表现出老态龙锺和深层的哀伤。

 

后来他在巴黎遇见了一位人体模特儿费尔南德(Fernande Olivier),和她坠入爱河,而开启了「玫瑰时期」(又名「粉红色时期」,1904至1906年)。因为与费尔南德之间陷入热恋,毕卡索大量使用鲜明、乐观的橘和粉红色系,题材多描绘马戏团人物,杂技表演者与丑角,这也成了毕卡索的个人特色之一。

 

▲毕卡索「玫瑰时期」系列,他陷入热恋的心表露无疑。


毕卡索风流成性,之后和一位芭蕾舞演员欧嘉(Olga Khokhlova)结婚,也因为两人相处不来衍生许多外遇,婚姻破裂而分手。在这些风流情事之间,还包括一位十七岁的少女曾为他生下一个女儿。

 

政治上,在西班牙内战里他维持中立,第一和第二次大战又拒绝参战。有人批评他懦弱,但他却用《格尔尼卡》(Guernica,1937年)这幅画来表现他对暴力和战争的深恶痛绝。

 

巴黎解放后,毕卡索又和一位年轻美术学生弗朗索瓦丝(Francoise Gilot) 开始一段感情,生下两个孩子。九年后,这位学生控诉他外遇不断,还有暴力虐待,愤而离开。他马上又娶了贾克琳(Jacqueline Roque),开始画起妻儿,画风又转回写实、敏感的笔触,好像对于所爱的人,无法忍受拆开再重组的断裂变形画法。

 

画家的忏悔与告白

 

七十岁时,毕卡索意识到自己对女人的魅力不再,可以说是又老又醜又没人爱。在这样的觉醒之下,也可能是在一段灵魂的追寻过程后,他终于向世人坦承:

 

「在艺术里,大众已不再寻找安慰和提升了,只有那些精緻、有钱、空虚的人……还在寻求新颖、古怪、原创、放肆和可耻的东西。

 

我自己,自立体派后或前,用所有流过脑中的稀奇古怪和变化来满足这些主人和评论家。他们越不懂我,便越崇拜我。

 

经过这些遊戏自娱后,这些荒谬、困惑、画中的谜、阿拉伯式的图饰,让我快速成名。对一位画家来说,名声意味著销售、获利、财产和富有。今天,你们知道,我被讚扬,我富有。但独自一人时,我实在没有勇气承认自己是按著古老传统来说的标準画家。乔托(Giotto)、提香(Titian)、林布兰(Rembrandt)是伟大的画家,而我,只是了解自己时代的大众艺人,尽一己之力来剥削大众……。

 

这算是苦涩的忏悔,比表面看起来要痛苦得多,但至少,有诚恳的优点。1」

 

毕卡索的这段自白很让人跌破眼镜吗?一位伟大的画家自称是「大众艺人」,他了解自己的时代,知道大众索求什么,便供应什么;他也发现大众对他有盲目的崇拜,便利用他们的崇拜来玩弄艺术的遊戏,累积自己的名利。

 

好在他有自知之明,坦承自己不过是一位「大众艺人」。但大众怎么看他呢?后代又怎么理解他呢?越不懂,越崇拜,越认为是伟大的艺术家。多么吊诡的认知!这足以说明了大众对流行艺术有种盲目的追逐。

 

内心窟窿的真相

 

然而,毕卡索真有自知之明吗?一位艺术家的风格摆脱不了核心的生命本质,每件作品都隐藏艺术家的指印和手纹。自以为创新、玩弄技巧,背后却常是不自觉的自我揭露和生命展现。

 

从毕卡索一生看来,他的生活荒谬,在所爱的女人里不选择忠诚,在战场上不选择立场,持续地改变风格、颜色和观点,在在说明了他生命里隐藏了什么危机?一位拥有才能、情慾、钱财和名声的人,他内心的墙洞窟窿里,到底暗放了多少可怕的图像?

 

以西结书八章7到10节提到墙上有个窟窿,挖进深入看到的是墙上四面画著各样爬物、可憎走兽和偶像。多么抽象,又多么让人震撼?这种污秽肮髒,在人心的四面墙上都画满了。毕卡索以为自己是在改变画风,玩弄技巧,其实他在生活里行了可憎之事,远离了神的圣所,以致心墙上也充满了可怕的图像,形同一座腐败的废墟。

 

身为画家,毕卡索只不过把内心里的墙,画到身外的画布上。一幅幅画显现的是破裂、变形,人兽交织,荒谬和困惑。因为在他的生命里,没有一颗北极星来指引。他以为自己剥削了大众,其实是大众在不断消费他的生命。

 

反观我们,我们生命的画布里,内心的墙洞窟窿里,现在画的是什么呢?有没有不洁净的爬物或走兽?有没有偶像?是画在一个角落里,还是画满了四面墙?

 

盼我们能像大卫所写的诗句:「祢所喜爱的是内里诚实;祢在我隐密处,必使我得智慧。」(诗篇51︰6)若我们能一生追求敬虔,嚮往神所喜爱的内里诚实,才可能得到真正的生命智慧。我们的生命画布,才可能呈现出合神心意的图画。重点是谁住在我们的隐密处,我们让谁来驾驭我们生命的画笔,我们的心?我们是否愿意让神来画我们这块画布呢?

 

盼我们能洁净自己的心,摊开我们的生命画布,让神有完全的主权来绘画。同时,也为所有大众艺术家和作者祷告,求神也洁净他们墙洞里的窟窿,洁净他们的心,让他们所呈现的艺术对这世代具有光和盐的影响力。

 


Pablo Picasso, in a 1950s radio interview with Libro Nero, and later in National Review, Nov. 19, 1990. From ORIGIN 12, January 1964, Cid Corman, ed. (Kyoto, Japan).

 

 

记者小档案
莫非,十八岁由台湾赴美,曾任加州休斯飞机公司电脑工程师六年,後专事写作,现定居洛杉矶。著有散文《不小心,我捡到了天堂》,与小说《六个女人的画像》、《残颜》等书。是标準的书癡,生活在脑中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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