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期神國知行-關係 Knowledge & Practice

疫乍起,吹皺一池春水

 

文‧供圖╱雅儂

 

 

「噔!」手機傳來簡訊。打開一看,「今天10:30到11:30開會。」這是女兒傳來的。

 

「噔!」簡訊又來了,這回是先生,「今天12:30開會。」每天,這樣的簡訊成了我的日程通知。這些日子以來,不小心攬上一個新工作─在一個小辦公室的餐廳當午餐主廚。小辦公室就是我家,員工餐廳就在廚房。辦公室的「員工」每天傳簡訊,讓我按時按候開店供餐,今天的午餐時間是上午11:30至下午12:30。

 

不太興奮的菜鳥員工

 

女兒2020年5月底大學畢業。累積四年的知識和經驗,就想找到一份能一展長才的工作,踏進社會新鮮人行列。在新冠疫情的高峰,女兒在無奈中搬回家,在雲端典禮中畢了業,還未有腳踏實地的感覺。幾個月後,終於找到工作,成為菜鳥員工一名。

 

想像中,她應是入住公寓,每天戰戰兢兢進辦公室,適應新工作、新環境。週末也許能與新朋友一起出遊,或和當地教會的年輕人一起聚會,享受「菜鳥新鮮人」各樣有趣的成長過程。

 

事實上,這名菜鳥新鮮人並不太興奮。她的辦公室座落在客廳一角,上司、同事在遠距的某一城市,時不時在網上見面。她的實際「同事」,是在二樓主臥房上班的社長/老爸,鄰桌的哥哥/社員/電腦安裝員,和嫂嫂/社員/無執照法律顧問,及負責打掃辦公室的清潔員工/員工餐廳主廚/外賣員/老媽。

 

除了在家上班不用出門外,週末只能跟朋友們在電腦上聊天,或偶爾去超市買菜。如果能買杯咖啡到朋友家,站在大門口與朋友保持距離,小聊一下,算當週社交活動的最高點!

 

▲廚房變成多功能空間,常常電鍋、咖啡機、氣泡水等同時進行的工作/休閒空間。

 

發展中的斜槓關係

 

居家防疫一年多,改變了職場、朋友的相處動態。同事只在電腦中相見,或只有語音參與互動,見不到臉面表情;親朋在電話中問安,或在門口遠遠揮手,略表關心;人際關係因空間距離只能在表層維持著。而同住一個屋簷下的家人,卻是24/7地綁在一起,在受限的環境中尋找個人空間,發展多元的「斜槓」關係,同時學習、適應另類的親密。

 

家裡的人和空間,不再單純只有一個角色或一個功能。對返巢的孩子,客廳即上班時間的辦公室,下班後的健身中心,週日的聚會場所。

 

廚房是我備料、烹煮、供應員工餐(午餐)及家庭餐(晚餐)的店面,是員工休憩的茶水間,也是我的健身房。

 

先生與我不只是夫妻,也是事業夥伴,一起經營「家」這個人生職場。過去職場與家庭分開,轉換空間就要轉換角色。其實家仍是家,只是斜槓擴充了原本固定的空間和角色功能。如何在後疫情時代,讓斜槓隔開空間和角色,又連結有健康距離的親密關係,可是一門沒有教科書的課業。

 

▲員工們/孩子們各佔空間,設立自己的工作版圖。(示意圖)

 

在家工作,各有版圖

 

自從先生在家工作,主臥房成了辦公室。敬業的他,每天早晨7:30就把電腦打開。想當然耳,他不希望視頻中出現一躺在床上、睡眼惺忪的女人。所以,我就從主殿下放到偏殿─客房/洗衣間。

 

在家上班省去通勤時間,但工作時間反而拉長。每次要進房間取物、更衣、洗浴,都得先探探先生是否開了視訊,走過去會不會「入鏡」,也是很麻煩的家常。孩子們認為上班與睡眠空間需要分開,所以在客廳、電視間的不同角落,對著網路最方便的角度,分別劃下地盤。

 

客廳擺了L形辦公桌,一旁放置兒子的電子琴,通路佈滿蜿蜒的電線;各樣備用的USB、點心、泡麵等,佔滿餐桌桌面;他們從學校搬回來的家當,零散分置各處。家變成雜亂無章的工作室/倉庫,不再是我精心布置、井井有條的居住空間,倒像八國聯軍後被各國分割的租界。

 

失去疆土的家庭主婦

 

每天按著他們給我的時間表準備員工餐,餐後才整理好,員工們又到茶水間聊天、喝茶、滑手機。趁空檔出去補貨,回到家還沒來得及消毒手上的瓶瓶袋袋,下班的家人卻來問我晚上要吃甚麼!

 

有時和朋友在電話中聊得起勁,員工跑來提醒我,工作會議正在進行中,只好匆匆掛掉。晚餐後清理好,想到電視間稍微休息,見孩子們坐在地上玩拼圖,有說有笑,我還是退回偏殿去吧!

 

日日煮不停的餐點,小小的不方便,嚴峻的疫情,無止境的消毒SOP⋯⋯一點一滴累積的情緒,漸漸成為無形的火藥。

 

原以為防疫日子只有幾個月,但見春去秋來,再到雪花紛飛,直到春暖花開了還未結束。摸著粗糙的雙手(噴太多消毒水造成的),看著YouTuber介紹臺灣美景和美食(憧憬又嘴饞),頓感委曲又無奈,一股小小的怒火在心中悶燒著。

 

然後,先生在錯的時間,用錯的口吻,對我說錯了一件事!就這樣,我、爆、炸、了!

 

▲防疫一年多,日日煮三餐,煮到沒創意,煮到沒力氣,煮到生氣。圖為作者在廚房的創作/餐點。

 

離家出走卻無處可去

 

流著眼淚,抓了出門防疫配備衝出家門,跳上車。傍晚略帶寒意,我急駛往前,想著要追夕陽,尋找在遠方一絲絲的溫暖。好幾個月不能隨意進出臥房,不能盡興跟朋友談笑風生,從空巢媽媽變成員工餐廳的煮飯嬤嬤,一件又一件自以為的委屈,如跑馬燈般不斷出演。

 

「以為我是7-11啊!能按照你們所需提供服務啊!」

 

「我也需要自己的空間,不要以為我的服務是理所當然!」

 

心中的OS一條條爆出來,哼!不要以為我好使喚⋯⋯

 

之前沮喪時,我會打電話約閨密S見面,一吐苦情。現在不能相約喝咖啡,面對面傾談。

 

過去我也去找過閨密J。J住在北邊的城市,常常邀我去她那兒「找樂子」。現在去找她,不能與她同處一室,又不敢住旅館。況且,還需要開車三、四個小時,路上要上廁所怎麼辦?

 

把車停在哈德遜河畔,望著對岸曼哈頓的高樓大廈,映射在粼粼波光中。下車漫步,讓自己降溫。河邊的風如冰刀,吹透大衣,吹進心窩,卻也吹熄心頭火,瓦解冰消。環顧四周,夕陽餘暉給依偎同行的佳偶和嬉笑追逐的親子,散上一層金粉。在這擁擠的城市,大夥兒一同經歷病毒的攻擊,誰不受環境限制?誰不覺得苦悶心煩?不也都努力在疫情與空間的限制中,找到安樂的立足點?

 

在車上與S & J電話「三通」,她們心有戚戚焉。所面對的困難雖不同,但長期居家防疫,累積了許多情緒,等待抒發。她們建議我買份美食,在車上享受獨自的空間、時間。望著店家排隊的人潮,我放棄了。

 

為了面子,我不想在晚餐時間回家。把車開到家附近的街道,S & J 陪我聊天,我們大聲笑、大聲唱,感覺車子被笑聲震動了。

 

離家四個多小時,真的忍不住要用廁所了,只好回家。走進家門,社長、員工下班了,成為老公、孩子,外買了一桌菜餚,正要大快朵頤。見到我進門,媽咪長媽咪短地簇擁我一起用餐,好像甚麼事都沒發生過,(除了我)大家有說有笑地享受了晚餐。

 

當然,我又回魂當起員工餐廳的負責人,洗碗、整理桌面,如同剛開業一般。

 

▲離家出走卻無處可去,望著美麗的景色,作者能否找到自己的空間和角色?

 

整理情緒,看見美好

 

生活教練李文屏老師說過:「情緒就像水,水能載舟,也能覆舟。」她在KRC主辦的「穩在激流中,行在寬闊處」情緒管理課程中提到,要認識並承認負面情緒的存在,才能成為情緒的主人,才能處理。

 

這些因改變與壓力而沉潛於心的負面情緒,處處影響人際關係,左右我們對事件的想法及感覺。空間被在家上班的家人佔據各方是事實,「他們霸佔我的空間」是我的想法,「不被尊重」是我的感覺。了解自己的情緒可幫助自我分析,釐清事實、思想與感覺。

 

▲良性溝通是減壓的第一步驟,跟員工/家人溝通後,大家體諒主廚/媽媽的辛苦。圖為溝通後,菜鳥員工/女兒及社長/爸爸下廚,為員工們的下午茶加料。

 

良性溝通是減壓的第一個步驟。「離家事件」之後,孩子們送我一張書桌,把我的「偏殿」布置得很有「作家感」。他們說媽媽很辛苦,日理萬機,又喜愛寫作,需要一張美觀又實用的書桌,才能享受創作的樂趣。先生加碼幫我買了一台大螢幕,這樣處理文件也不用瞇著眼睛看。

 

我跟辦公室「員工們」立下約定,每日菜單是「主廚特餐」─隨我喜愛及剩菜來變化,沒得挑剔。主廚若煮累了,隨員工叫外賣,由社長買單。無論是在上班時間的「辦公室」或下班後的「起居室」,自己的版圖自己管理;家裡擺設以清潔務實為重點,只要大家都能享受,無壓力就好。

 

我在廚房一隅設立了咖啡角落,兩種咖啡機隨時伺候辛苦的員工們。先生也買了氣泡水機,隨時能享受時尚的飲料。稍加裝飾,那個角落很有cafe的氣氛。

 

天寒地凍,不宜外出,我們便常常在週末舉辦「中文學習俱樂部」─打麻將,孩子們把幾個簡單的麻將文字背得滾瓜爛熟;週末電影院有時也上映潮片,享受「回巢期」的全家樂。

 

近日,在電話中跟一位好友/導師/同工通話,她剛在Zoom授完課,我剛在線上開完會。利用時間,我們邊洗碗邊閒聊。突然,感覺這樣「上得了課堂,下得了廚房」,在工作與家務間能如此無縫接軌,是多麼值得感恩的事!

 

兒子的婚禮上,我是主婚人/司機/婚禮場地整理人/在深夜穿著禮服把所有物品載回家的送貨員。限制使我們發揮潛能,展露神在我們裡面的無限。

 

詩篇16篇6節說:「用繩量給我的地界,坐落在佳美之處;我的產業實在美好。」我們所處的環境是神所賜,要從心先感覺,眼睛才能看到坐落之處何等美好。盼望我與他人越來越多元的斜槓關係,越來越能彰顯神所賜的美好。

 

 

雅儂,不專業的專職主婦及文字工作者,有時寫寫,有時煮煮,有時管理瑣事;努力活出才德婦人的生活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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