64期神国知行-文化 Knowledge & Practice

你看到了什么?

 

文/滋恩

 

 

照片定格历史,但事实呢?

 

「看过这张黑白照片吗?」

 

一个人握者一把手枪,指著另一个人的脑袋。

 

身材瘦弱,穿著格纹衬衫,双手被反绑的被害人,不知是因为恐惧还是悲伤而面孔扭曲。

 

这张黑白照让许多人看见战争的恐怖与惨忍、枪管下的生死悬命、施暴者与被害者的强弱对立。

 

这张标题为〈西贡处决〉(Saigon Execution)的照片,出自于美联社战地记者艾迪‧亚当斯(Eddie Adams)之手。

 

1968年1月30日,北越对南越发动自交战以来最大规模的地面袭击,趁著新年期间军民疏于防备,在一百多个城镇同时发起巷战。

 

一天一夜的激战,南越与美国士兵击退北越军。这波「新春攻击」死伤严重。除了尚未列入统计的越南平民与军政人员,美军多达2,500人丧生,什至大使馆也遭突袭,有五名美籍人员阵亡。

 

两天后,越共上尉阮文歛被南越警察总长阮玉鸾捕获。这位外型瘦弱的游击队领袖杀害了三十多位南越军官、政府官员,包括总长阮玉鸾的好友兼同袍阮段。阮文歛将阮段斩首后,以机关枪扫射其妻子、六个孩子,以及80岁的老母亲。

 

阮文歛双手反绑被押至阮玉鸾跟前,阮玉鸾举起手枪,指向他的脑袋。随行的记者亚当斯也举起了相机⋯⋯

 

喀擦!快门按下,伴随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枪声。

 

亚当斯没有料到,自己记录了阮文歛生前的最后一刻。

 

「当时我以为他只是打算威胁或恐吓这个人。」亚当斯说。

 

一张照片总结了过去,捕捉了当下;道尽没有说完的话,也搅动深处隐藏的情绪。但一张照片也截断前因后果,选择性定格保存某个「瞬间」。一幅去脉络化的画面,极有可能无法代表全盘真相,或者曲解、隐藏了事实。

 

什至,扭转故事的结局。

 

▲得奖的经典照片定格了历史,但是否呈现全部事实?图为亚当斯手拿著得奖的〈西贡处决〉照片。(图片来源:https://en.wikipedia.org/wiki/Eddie_Adams_(photographer)#/media/File:Eddie_Adams_(1969).jpg

 

警察未经审判,在街头就地枪决一名身穿便服的上铐囚犯─这张照片如此出现在美国各大报头版、电视画面和抗议海报上。

 

美国竟支持这名警察背后所代表的政府!

 

这张惊悚的照片让很多人开始质疑:「美国人在这场战争中到底算不算『好人』?」「我们士兵所参与的,是一场正义之战吗?」

 

谁是好人、坏人?什么是善、是恶?正义与非正义的界线由谁划分?是死伤惨重的美军与南越政府?后来终究夺取政权的北越军队?战火蹂躏下的无辜平民?隔著太平洋在早餐桌上读报纸的美国人?还是多年后观看这张黑白照片的我们?

 

〈西贡处决〉在当时美国社会掀起的反战舆论如滔天巨浪。直到如今,多数美国人仍给予越战负面评价;将派兵行动视为一项错误决定,一页历史耻辱。

 

越战时期士兵用子弹杀人,政客以政策杀人。但谁都没有像阮玉鸾所激起千层浪,多年后仍在人们脑海中激荡。

 

阮玉鸾解释自己的举动在战时并非不合法;他当场执行了正义,替同僚与其家人复仇。他之后移民美国开小餐馆维生,但他的臭名让生意惨淡,难以为继,终身无法撕掉「刽子手」、「杀人犯」的标籤。

 

亚当斯的照片被视为改变历史的经典镜头。他因这张照片获得普立兹奖,人们传颂他的名言:「摄影是一种强有力的武器。」但他真正耿耿于怀的却是:「在那一张照片裏,两个人死去了。总长杀死了越共;而我,用相机杀死了总长。」

 

网海中资讯易得,而真相呢?

 

自媒体的键盘时代,无数照片在网海沉浮,手指一划传送世界各地。纽约大学艺术史学者尼古拉斯‧米尔佐夫(Nicholas Mirzoeff)在其著作《视觉文化导论》(An Introduction to Visual Culture)中说过:「眼见不一定为真,而是一种『诠释』。」

 

一张图片胜过千言万语,崇拜的明星或讨厌的总统,一举一动定格在相片里,加深了观者对他们的喜爱与憎恶,也间接助长了对事件或政策法令的支持与反对。这些无声的言语中,有没有谎言?有没有偏见?有没有精心设计过的矫饰?有没有无心之下的错误?

 

后现代主义强调「多元观点、各自表述」;网路时代叙事声音如百鸟齐鸣。更进一步化声音为影像,源源不绝倾入眼底,渗入思想土壤,孕育意识形态的种子。网路时代曾被视为历史新纪元,扩张了知识版图,只是网路的普及,无形中弱化了人们追本溯源、还原事实的能力。

 

▲后现代主义强调「多元观点、各自表述」;网路时代叙事声音如百鸟齐鸣。更进一步化声音为影像,源源不绝倾入眼底,渗入思想土壤,孕育意识形态的种子。

 

「真相」并没有变得更容易取得。「资讯」易得,反而让「相信」变为奢侈品。人人都可以看到的某段视频、某张图片,不但无法还原事实,反而支解破碎了既有的经验与推论。

 

即使是不经意一瞥的画面,也能深深烙印心里,不断的「重播」引发各样情绪反应,什至牵引心思意念至黑暗处。诗篇里说:「求祢叫我转眼不看虚假,又叫我在祢的道中生活。」「在道中生活」意味著以信仰承载生活,浸润在神的话语中, 转化看世界的眼光。当我们爱慕某个对象,目光自然就在对方身上恋栈不去,也容不下其他次要的人事物─我们定睛在谁身上?谁是眼中的至宝?

 

网路时代百家争鸣,那原创力呢?

 

网路传播快捷,方便人们大量转载引用各类讯息贴文。不知不觉中,二手加工的图文成为阅读吸收的「主食」,而我们自己却逐渐失去「原创」的能力。想传达立场,就直接转贴现成作品。而这背后隐藏的危机是:我们是否不只透过别人整理好的讯息来表达自己的想法,而是变相沦为他人思想的传声筒?

 

如果轻忽对「原创力」的培养,只是冷眼旁观,任凭与真理信仰牴触的势力在网路媒体、社交平台排山倒海地散发感性、理性、灵性具备的「好文」与「美图」,自己却连「提供转载」的材料都缺乏,又如何能提供这世代的读者,那些对真理陌生,什至抗拒的人,接触信仰的媒介?

 

「我们传扬祂,是用诸般的智慧劝诫各人,教导各人。」(参考歌罗西书1:28)我们是否具有创意、新意,有创作好文字、好图像的能力,向世界宣扬好消息?是否仍被动地接收资讯,只甘于当一个「受众」?

 

11世纪神学家安瑟伦主张「我相信故我可以理解」,认为对神的认识与信心,是人之所以能了解万有运作原理与法则的基础─在这个世界中,你看到了什么?又愿意让世界看到什么?面对时代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影像、声音,是否能有颗分辨是非的心?是否预备好向这世代发帖,诉说真理的故事?

 

 

滋恩,「创世纪文字培训书苑」同工。小时写作文,长大写文章。以前书写为自己,现在将笔交给神。煮字疗饥无法带来真正心灵的饱足,惟愿贡献五饼二鱼,烘培文字饼乾,让读者「开胃」,进而乐意接触信仰真理,品尝主恩好滋味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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