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見證】

重修路徑的窮小子

文／楊韓甲華

天地一片灰濛濛，雲層陰霾，老樹瘦削、光禿，烏鴉瑟縮著羅列在電線上，攙和著泥沙的積雪被鏟雪車推到路旁，世界定格在一幅炭筆素描出的墨黑、鉛灰與留白的寒冬裡。蕭颯冰凍中，一位黑人流浪漢步履踉蹌地走在公路上，一步一回頭，打量身後駛過來的車輛，巴望著有人載他一程。

流浪漢幾乎絕望時，竟然有部車駛近身旁，搖下的車窗後面，露出一位個頭不大的白人，笑容溫暖，打手勢邀他上車。一路上流浪漢看見前座坐著的東方女人，頻頻作嘔，似乎哪裡不舒服？

流浪漢下車後，這位婦人溫美珍迫不及待地衝下車嘔吐。她搖著頭對同事述說：「這個邁可！也不管我懷孕了，讓那流浪漢上車，他身上那股濃重的體味，真讓人受不了。」只因不願傷害流浪漢的自尊心，美珍憋到他下車後才敢大吐。雖莫可奈何，然而了解丈夫魏邁可（Michael Westlund）對窮人那顆非比尋常的憐恤心懷，美珍仍將這次際遇珍藏在記憶中！

向貧困宣戰忙

那天，魏邁可步入他任職的「新荷蘭社區行動計畫」（New Holland Community Action Program）辦公室，開始忙碌如昔的一天。他的辦公室位於美國賓西凡尼亞州的東蘭卡斯特郡（Eastern Lancaster County, PA），擔任公眾服務部門主管。在賓州，家家戶戶的後院常橫躺著一個橢圓形的大鋼筒，儲存至少250加侖的氣體─丙烷，為冬天取暖，丙烷的價碼和汽油相同，加滿一個鋼筒的費用，可不是小數目。那個冬天特冷，至少要灌入兩次才夠用，不少窮人無法負擔這筆額外開支，恐有斷（暖）氣之虞，看來這天會有絡繹不絕的貧寒家庭前來申請緊急能源救援金。

春夏時節，魏邁可的同事們稱為：「切斷的時令」，許多窮人繳不出費用，電源、瓦斯源瀕臨切斷，他們或親身來、或經電話、或用電郵，紛紛湧入尋求幫助。求救的人還包括經濟窘困，付不出房租，遭強制搬遷者以及斷炊的貧戶，至於後者，魏邁可會指引他們去教會開辦的食物賙濟庫獲得幫助。平日，魏邁可也屢次親自探訪無法出門的老人家，動用政府特別項目基金替他們付藥費，在報稅季節，甚至為他們申報簡單的稅單，取回退稅。

▲魏邁可1990至2010年間，任職「社區行動計畫」，挹注二十年生命服事窮人。與愛妻溫美珍結縭廿五載，育有一兒一女，定居賓州，現於教育界服務。

「社區行動計畫」是美國各州社區響應詹森總統（Lyndon Baines Johnson）於1964年1月發布「向貧窮宣戰」（War on Poverty）而成立的非營利機構，結合聯邦、州政府、地方與個人的資源，致力於幫助中低收入居民，改善他們的生活品質進而自給自足。「社區行動計畫」與一般由社會名流策劃主導的濟貧機構大不一樣，社區裡的窮人受邀進入決策階層，董事會中三分之一由政府委派；三分之一來自商業、工業、宗教、教育及其他關懷窮人的重要團體；還有三分之一是董事會遴選出來的窮人代表，三方組成董事會，這是美國歷史上首次動員窮人對抗貧窮的創舉。窮人覺得自己的聲音受到尊重，鄰居幫助鄰居，無形中提升了彼此的抗貧動力、能力與毅力。

▲詹森總統（右）宣布「向貧窮宣戰」後，走遍窮鄉僻壤，激勵窮人奮起上進，自給自足；並保證政府立法，改善他們的生活品質。（圖片來源：http://www.mtlsa.org/wp-content/uploads/LBJ.jpg）

窮人泰半勤奮

胸懷理想的魏邁可剛從大學畢業時，受到「助人自立」（Helping people help themselves）的宗旨吸引，欣然進入「社區行動計畫」工作，一晃漫漫二十年。魏邁可回憶說：「最初薪水微薄，比來申請救濟的人好不到哪裡去，這讓我沒有高人一等的傲慢，更能體會對方的處境和難處。」一般人的刻板印象，總以為仰賴社會救濟資源的人都是不愛工作、坐享福利的懶漢。其實，魏邁可服事的對象大多數是有工作的，其中不少的單親媽媽，薪水極低，難以維生，更無法追上節節上漲的房租、食物、能源及交通的費用。

長期在這崗位上，並沒有消磨掉魏邁可當年的憐憫與熱情，他感慨極深地表示：「窮人和我們一樣渴望供應孩子衣食、健康所需；他們也盼望有工作，受人尊重，有個像樣的居所，能擁有幾樣好東西。泰半的窮人辛勞勤奮，然而經濟大環境和就業機會有時對他們並非全然公平！很多人掙扎許久，才舉步千斤到我辦公室求助，剛來時羞慚得抬不起頭！雖然我也期許他們自給自足，然而從接觸那麼多個案、聽過無數辛酸淚以後，我真的無法硬著心腸去批判、指責他們。」

▲美國有31%單親媽媽的家庭在貧窮中生活，而半數在貧窮中成長的孩子來自於單親媽媽家庭。（圖片來源：https://yahoov4s1-a.akamaihd.net/sh/155/412811542_8766c0e219.jpg）

▲寒冬裡掙扎求生，痛苦有誰知？（圖片來源：http://i2.cdn.turner.com/money/dam/assets/140108200419-n-gop-republicans-poverty-welfare-reform-safety-net-lbj-great-society-00013425-620x348.jpg）

最近流傳兩則電視新聞，引起美加兩地對華人一片貶抑與撻伐之聲。一則是一批華人多次排隊領取教會為窮人發放的食物救濟品，塞滿了手拉行李箱，竟拖去賣錢。另一則是兩位華裔婦女乘坐寶馬轎車（BMW）來領取食物救濟卡。

魏邁可指出這不僅僅是華人獨有的現象，在「社區行動計畫」裡也常有類似的事件，劣行遍佈各族裔、各文化。他深信大部分的救濟物資與福利都已送達到真正需要的人手中。

「然而」，魏邁可語重心長地表示：「『不勞而獲』的試探經常蠢蠢欲動，誘拐那些貪婪、懶惰、不誠實的人。我們這些樂於行善、以服事為志者並非警察，也非偵探─讓我們持續行善吧。神會親自對付那些欺騙的人，他們遲早會露出馬腳，那時就很難獲得信任與幫助了。神的兒女不要因少數騙子而受挫喪志，以致於中斷了幫助窮人的慈惠工作。」

貧能塑造品格

美籍瑞典裔的魏邁可，剛步入青少年時父母離異，和妹妹隨著母親度日。在那青澀敏感的年齡，他常要向人解釋為何從豪宅搬到低廉的公寓；爸爸好不容易來探望，只請兄妹倆坐在K Mart吃一袋爆米花，不巧也讓熟人撞見了；和單親媽媽、妹妹度過的每一個艱困日子……點點滴滴的回憶都圍繞著一個刻骨銘心的「窮」字打轉！如今，認識了憐恤窮人的耶穌，他確知：「貧窮並不可恥，它塑造人的品格，是富裕生活和物質享樂所不能及的。任何人只要盡力而為就不必因窮而羞愧。」

（圖片來源：http://site.douban.com/106407/widget/ notes/335509/note/121463317/）

魏邁可年少時遭受的痛苦，磨練他成為神憐愛窮人的管道，面對無休無止的工作負荷、堆積如山的公文檔案、怒火咆哮的低俗老粗、自己偶發的憤世嫉俗，倚靠神，他能超越也「能用神所賜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樣患難的人。」（參考哥林多後書一章4節）曾經有位陷入困境的婦人對魏邁可說：「當我聽見電話那端傳來你的聲音時，就對自己說：『沒事，我必能度過去！』」還有位單親媽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後，興奮地來向他道謝，感激「社區行動計畫」在急難時伸出援手。

那些眼眸裡閃爍的喜悅淚光，繞過辦公桌來給的溫暖熊抱，出自內心的聲聲感謝，還有敬虔愛主的妻子美珍的體諒與禱告……，都激勵他忠心持守工作崗位二十載。

解開匱乏困境

五十年前提出「向貧窮宣戰」，領導美國對付饑饉匱乏的詹森總統，就如同魏邁可，也是一位敬畏神的基督徒。他的老朋友佈道家葛培理於自傳《照我本相》（Just As I Am）中透露，詹森總統於任內不管天晴或下雨，主日必赴教堂敬拜，一個星期裡有兩三天參加聚會是常事。

詹森生長在接壤墨西哥的德克薩斯州，自小眼見墨西哥移民的遭遇，便體會到歧視和貧窮是怎麼一回事，他畢生的希望是：「建立一個偉大的社會（Great Society），在這社會裡，沒有孩童挨餓，也沒有年輕人失學。」詹森在美國推動一系列振興經濟及社會福利的計畫。五十年後的今日，這場抗貧戰爭鹿死誰手仍未分曉，然而從有權柄的總統到單純的大學畢業生都同樣盡心、盡力、盡意、盡性地實踐了主的命令：「向飢餓的人發憐憫，使困苦的人得滿足。」（以賽亞書58：10）

他們為窮人披荊斬棘開出一條活路，天上的父神必笑臉讚揚說：「你必稱為補破口的，和重修路徑與人居住的。」（以賽亞書58：12）

美國「社區行動計畫」知多少

全美各地的「社區行動計畫」提供的服務項目有別，魏邁可所屬的「新荷蘭社區行動計畫」為大型助貧機構，有各類的部門，行使不同的功能，其主要部門與功能為：

外展（Outreach）─是魏邁可的單位，提供住屋、能源、老人服務，以及資訊與轉介。

婦女嬰兒與孩童項目（The Women Infants and Children, WIC）─為懷孕婦女、哺乳母親、一歲以下的嬰兒、與五歲以下的孩童提供營養諮詢及食物營養品，以增進健康。

早期育兒（Head Start）─提供三至五歲孩童的學前教育。

兒童照管（The Child Care Information Service）─協助申請托兒補助金讓父母能工作。

 
防治家暴（Domestic Violence Services）─為遭家暴的婦女與兒童提供緊急的隱密住處，協助他們過安全獨立的生活。

老人中心（Senior Centers）─提供每日社交、娛樂的機會及免費午餐。

職業訓練 （CAP employment and training）─訓練基本技能與良好態度，奠定謀職與保持工作的基礎。

食物分配中心（The food and infant formula distribution center）─庫存食物與嬰兒奶品，分送並支援食物賙濟庫與WIC中心。

若要查詢貴地的「社區行動計畫」，請上谷歌（Google）網站輸入“Community Action Program”（CAP）以及您住處的郡名（county）即可搜尋，有些還備有中文資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