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雨家園情

文／喻真

近年來，媒體報導的風災、火災、震災以及水患的景象日趨頻仍，而且越來越嚴重。終於，我們也面對了一次。

艾克來襲

2008年9月11日，開車時，聽兩位電臺主持人交談─不談九一一，只談防颱措施─艾克颶風已大致鎖定北上德州的方向，外海小島蓋文斯頓住家，以及河道支流附近和低窪地區的居民正在撤離當中；呼籲一般住戶儲水、備乾糧、剪樹、釘窗、清理戶外雜物、檢查手電筒、備用電池等。男主持人接著說了一句話：「等下我回到家，就要把後院的大烤爐搬進車庫。」哇！來真的啦？

9月12日，打開電郵，便看到教會小組輔導來信，提醒大家釘好籬笆等防颱措施，並轉寄主任牧師的囑咐：

親愛的弟兄姊妹：

強烈颶風艾克已朝休士頓方向猛烈撲來，教會正在做萬全的準備，以維護人身安全及事工進展。在忙於防颱的同時，請不要忘記，我們跟隨的是一位可平靜外在風浪、也能維護心靈平安的救主！在此呼籲弟兄姊妹：

1. 為本市禱告，求上帝賜下平安、憐憫和保護，尤其是住在低窪地區的人們。
2. 倚靠基督並不表示可以免除管理這地的義務，請明確判斷情況，並作好安全考量。
3. 風暴來臨時，最能顯出各人的本相。我們的安穩、沉著及愛心將勝過平日的千言萬語。在風災前後，請隨時作耶穌的手和腳，提供幫助給有需要的人。

▲9月14日，艾克颶風過後的中秋夜。我們再次前庭納涼，女兒拿出吉他，微聲輕唱。悄悄地，陸克先生走到女兒身旁，撥起弦來……

風暴肆虐

在電視機前觀看艾克的最新報導。雖然只是二級颶風，但是艾克涵蓋範圍非常廣，風眼轉小後，威力趨強。過去這一星期，至12日下午，已有一百多萬人聽從政府勸告撤離危險區。然而，還是有人在外島的海堤旁與怒濤合照，有如錢塘江觀潮的人群。只是此濤非彼濤，是要人命的，為何人們沒有危機意識呢？

13日凌晨，艾克以時速175公里的速度，登陸蓋文斯頓，不久便繼續北上，直搗大休士頓區。雖說登陸後的風勢轉弱，但所經之處仍掀瓦折樹、倒籬毀園，不少電線杆被狂風扯倒，許多樹幹壓落在電纜上，單是德州就有三百萬戶因此停電。尤其是休士頓市中心，颶風捲起碎石，像散彈槍一樣，打得玻璃大廈滿目瘡痍，馬路上碎片處處，經過多日整理才得以重新開放交通。

風暴過後兩週，仍有四分之一的地區還在等待電力。恢復供電的家庭從電視新聞報導中，仍不免怵目驚心─滔天巨浪暴襲之下的蓋文斯頓，體無完膚，尤其是水晶海岸（Crystal Beach）附近建築慘遭颶風吞噬，木塊碎屑夾著家具四處飛散。有人形容該處像經過戰火肆虐，殘破不堪的景象看得讓人心傷。許多人失去了家園，估計有三萬七千個災民仍住在庇護所。政府表示：至少得花數週，甚至數月來清理該島。

患難見真情

13日清晨，一夜風狂雨驟後，醒來發現幾處籬笆倒塌、樹幹折斷、家裡沒電。剛開始有線電話還通，後來也斷了。手機沒了訊號，自來水的水壓開始減弱。

到了晚上，華式氣溫仍在九十度上下，燠熱難當，吹慣冷氣的家庭，人人喊熱。每個人都搬一把椅子坐在戶外納涼，彼此提醒著要感恩。颶風過後，許多人無家可歸，有屋的人，瓦破漏雨、淹水處處的所在多有。而我們只有籬笆被吹倒，樹幹遭摧折，卻沒傷及屋頂，仍有完整的屋可住。隔鄰的父母從蓋文斯頓撤離到休士頓，家雖淹水，但人命無傷，他們也是充滿了感恩。

最感動人的是，在這家家戶戶不方便的時候，斜對面的鄰居─孩子們口中的陸克先生─發揮博愛精神，將他的發電機拿出來與兩三戶共享。我們是他的近鄰，冰箱的食物因此暫得保存。

對他充滿感恩之餘，我去加油站買油卡禮券，想為他的發電機添點油錢；不料加油站說沒電不能刷卡，油卡沒作用。只好回家，用郊遊用的瓦斯爐燒了一鍋雞翅，再帶點現金送去他家。燒雞翅，他收下了，錢卻退還。我發揮中國人請客付帳的功夫，硬是將錢塞入他的口袋：「It' s for the community.  At least I can contribute something.」（就算這是我為社區盡的一點心意吧。）他開心地收下了。隔日，我開門一看，左鄰右舍七八家，只見家家門口一條粗粗的延長線接著他的發電機，一次四家、每家四個小時一次，輪流使用。真是「家家樂」！

9月14日，中秋節。上帝的恩典，天氣轉涼。夜裡偶有烏雲蔽月，但風過處，雲開霧散，月亮「露臉」微笑。我們再次前庭納涼，女兒拿出吉他，微聲輕唱，外子額上綁了頭帶燈，低頭享受閱讀時光。悄悄地，陸克先生走到女兒身旁，也撥起弦來；漸漸，更多鄰居出來了。我們移了位置，圍成小圈，開始自我介紹。從此打招呼時，可以稱名道姓，不再只是一聲「嗨！」

彼此熟識以後，我們的活動範圍擴大，白日相互供應食物，中國稀飯、越南羅蔔糕、美式燒烤、墨式捲餅等，全出籠了；夜裡同圍營火歡談，孩子們在火上烤魷魚片和棉花糖，各種文化背景的人學著接納彼此。不久，我們也買到了發電機，「供電站」增加設備，「博愛」範圍再次擴大。

▲遠遠瞥見暗夜中的一抹光，以及一群歡迎我們的「好鄰舍」，一股「回家了」的平安感湧了上來。

歸家

一次，在蒼茫暗夜中經過死城般的學校與街道；心，也跟著下沉，什麼時候能來電呢？就在轉入自家巷口的那一瞬間，遠遠瞥見灼灼的營火，以及巷尾坐著一群歡迎我們的「好鄰舍」，一股「回家了」的平安感湧了上來。終於將自己定位下來，我，屬於這片土地。

這片以基督教立國的土地，人們在救護站、庇護所作義工，幫忙煮食、分送救濟品是天經地義的事；鄰里間主動分享食物、電力等更是小事一樁。保守的亞洲人常只施愛於親朋好友間，現在要學會跨出害羞、怕麻煩的心理，不分種族，向有需要的人，勇敢地送出我們的關懷。

停電！因艾克的關係，然而也因停電、停課、生意中斷，忙碌閉鎖的人群被迫休息，得以走出戶外，建立友誼。我們因此經歷到從未體會過的異鄉鄰里情！